此间常深情,何来岁岁愁?
秋意渐深,夜凉如水。
房间的窗帘被拉上了一半,玻璃上映出窗外浸在夜色里的树叶。
隔窗看去,仿佛那是在演着一出默剧,夜风呼啸而过,一大簇墨绿的树叶随风而动,极富生意,也极安静。
新月饭店三楼的卧室里亮白如昼,尹南风穿着一件藕荷色的睡裙半躺在床上,外袍随意地披在肩头,手里正翻阅着一本泛黄的旧籍。
偌大的房间里,只听得见手指划过书页时的轻响,再无一点别的动静。
四下静寂时,房门的把手忽然被人叩响,尹南风只顿了一顿,便继续认真地看书。
张日山推开门从外面走进来,想来是刚洗完澡,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,就只穿着一件格子睡袍。
他径自走到床边躺下,紧紧贴在尹南风身侧,还顺手从人身上拉了点被子过来,心满意足地盖在自己身上。
尹南风稍稍侧目,见他面有倦容,紧闭着眼,心里不禁有些动容。
放下书,一只手随意地垂在身侧,又将他脑后的软枕往下挪了挪,好让他睡得更舒服些。
张日山迷迷瞪瞪地睁开眼,把尹南风的手拉进被子里,暖暖地攥进手心。
“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尹南风见他还醒着,便随口问了一句,神色淡然,心里却忍不住恼他回来不是先找自己,而是先去洗澡!
他眨巴着眼睛看着尹南风,笑了一笑,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,声音慵懒,
“也没多久,我怕你会嫌我脏,就先去洗了个澡才过来。”
闻言,尹南风忍不住嗔他一眼,转身把房间里的灯关了,也跟着一起躺下,只留下床头边一盏昏黄的台灯。
近日的九门并不太平,人心不齐,结党营私,她常常听张日山叹气,说如今的九门早已无当年的风骨,斯人已逝,连同着往日的那些气节也一并逝去了。
可惜他张日山不是当年的佛爷,再难恢复曾经的繁盛。
尹南风深知,他在乎的并不是现在的什么九门,他只是因在乎佛爷,才怀揣着这么一份执念。
他不愿让佛爷的九门就此毁在自己手里,哪怕它早已败絮其内千疮百孔,也要将它留下,尽自己最大的努力。
可是,根烂了就是烂了,再怎么努力,都无法回到从前了。
一片昏暗里,看不清他的神情,只听见他如梦呓一般喃喃着,“南风,我最近有些累了。”
“累了就好好歇歇,早点睡。”
末了,她又添了一句,“你说你,一大把年纪了,还拼着一把老骨头去跟年轻人较劲,不累才叫怪事!”
张日山幽幽睁开眼,侧起身子饶有趣味地看着她,“我老吗?我怎么不觉着?”
尹南风淡定地迎上他的目光,“你不老吗?你现在多大年纪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吗!”
看着他顶多二十来岁的相貌实在是很难看出他的真实年龄,张日山1917年生人,迄今已是百岁高龄。
“是吗?”
说话间,张日山忽然欺近过去,将她的身子拢在自己的臂弯下,俯身凑到她耳边,说话时沉重的呼吸声听得尹南风耳根发红,
“那你说说,我,从里到外,从上……到下,哪儿老了,嗯?”
“…………”
尹南风表示无话可说。
他似乎还不满意,轻轻扯下人身上半披的外袍,继续在耳边低声问,“怎么了,怎么不说话呀?”
默了默,尹南风还是决定推开他,滚烫的热气伴随着他说话声萦绕在颈窝处,叫她难受的很。
“你不是累了吗,早点休息……”
张日山轻轻摁住尹南风的手腕不让她有所动作,然后小心地咬开她睡裙肩带上的扣子……
屋内暗黄的灯光瞬时便熄掉了,余下一片黑暗。
月光淡淡,秋色渐浓,窗外的树叶依旧舞动着,倒映在玻璃上的那一簇倔强的苍翠,名曰春生!